志工們的故事-Karen

Karen的出發前準備

圖/Karen
文/Karen

前往瑞士語言營隊Frilingue的Braunwald營區

2023年年末,我做出了人生至今為止最大膽的決定——獨自一人前往歐洲,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整趟旅途還是如同夢境一般不真實。瑞士,是大多數人嚮往的國度,網路上總是有許多人評論瑞士為「一生中要去一次的國家」,對我而言亦是如此,在我過去的想像中,我可能會庸庸碌碌的過完前半生,在大約六十歲退休後,再拿著之前存下來的錢去瑞士好好的欣賞一番瑞士的景致,沒想到在20歲時我便踏上了這片土地。

一次因緣際會之下,我的英文家教老師分享了這個志工計畫給我,並提議我可以試著報名看看,如果成功入選了,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難能可貴的機會,當時的我並沒有多加猶豫也沒有對陌生國家的畏懼,立刻就開始著手準備報名的資料,然而,對我來說,整個甄選及行前準備的過程中,最困難的不是一條又一條的報名條件,也不是我可憐的英文能力,而是那張四萬多的來回機票。可能對於大多數報名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多大的金額,但於我而言,這已經是一個我從未接觸過的金額了,更何況還有其餘保險及旅費的支出。

下定決心要報名瑞士志工計畫後,我第一件事不是蒐集報名資料,而是計算我能否在接下來的短短八個月內籌到足夠的旅費,原先我在學校就有兩份打工,一個是在系辦值班當打雜的工讀生,另一份是教育部的數位學伴計畫,雖然兩份打工賺的錢都不是特別多,但算下來每月也有5000元左右,然而這遠遠不夠,因為恰巧當時寒假將至,一旦開始放寒假,學校的打工就會全部停滯,因此,我寒假時便找了一份在麥當勞的打工,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餐飲類的打工,對我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試用期的第一天也許是因為壓力;也許是因為經期,我上班上到一半就不得不請病假回家,當時摀著肚子做在麥當勞廁所馬桶上的我,滿腦子只有「完蛋了」這個念頭,因為如果寒假開始後再找打工會比較難找,如果找不到的話就只能徹底放棄這次去瑞士的機會了。慶幸的是,憑著這一口氣和上天的眷顧,我成功的熬過了試用期,也成功在麥當勞度過了一個忙碌的寒假,最後加上過年期間的薪水,總共賺了大約25000左右,但顯然這筆錢還是不夠的。

在原定離職的前兩天,下午站在櫃台前發呆時,偶然聽到值班經理在討論人手不足的問題,很多寒假工讀生開學後就會離開,到時候人手又會出現空缺。那兩天我反覆的思考著我應不應該留下來,說實話,麥當勞的打工對我來說不輕鬆,我所在的門市本身就是台中市銷售額前三的大分店,每日的人潮絡繹不絕,雖然我不是那種害怕跟陌生人交談的性格,但並不代表我每天能幾個小時不間斷的應付幾百個各種各樣的陌生人,每天下班回家後我都會處於累到一個字都不想講的狀態,所以這份打工不論在體力上還是心理上都是一份挑戰,但是,「我真的想就這樣放棄嗎?」我不斷這樣問著自己,最終,在原定離職的當天,我還是鼓起了勇氣告訴店長,開學後的六日我想繼續待在那邊打工,然而,六日我可以排班的時間都有人手了,只剩下從早上七點開始的班了,我依然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現在想想,我完全不知道當時怎麼能過那種日子,平日在埔里的大學上課,上課的間隙要去系辦打工,晚上再接著去數位學伴的教室跟小學伴遠端連線上課,星期五晚上搭車回家,星期六早上七點上班上到下午一點,下班後去英文家教老師那邊上課,星期日一樣七點上班上到下午一點,再趕回家收東西去搭車回學校,整整一個學期我都是這樣度過的,一次接了三分打工還要兼顧學業,整個人跟陀螺一樣不停地轉來轉去。那個學期,我有幾次生出要放棄的念頭,但最終都還是堅持了下來,我常常在想,「瑞士」對我來說吸引力真的很大,如果這個志工計畫是辦在其他國家,我可能不一定會這樣咬著牙堅持到底,在麥當勞打工時,真的遇到很多挫折,可能是來自顧客的刁難;可能是來自值班經理的責備;也可能是來自我不小心把自己鎖在冷凍庫裡。

「幽閉恐懼症」,過去這個詞我只在電視劇和小說中看過,我對這個詞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但當我真的把自己鎖在冷凍庫裡時,我才知道幽閉恐懼是真的會讓人陷入一個恐慌又無助的狀態。在試做的過程中,雖然我當時的訓練員有帶著我認識冷凍庫,但從來沒有手把手教過我怎麼實際操作裡面的開關,只讓我自己看了一遍開關說明。某一天中午的尖峰時段,值班經理讓我去冷凍庫拿薯條,我之前每次拿薯條都會用東西擋著門口,但那次那個籃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面太滑的原因,突然就滑走了,我聽到聲音後驚恐地回頭,回應我的只有冷凍庫門關上的厚重聲響,我在裡面像無頭蒼蠅一樣原地轉了幾圈,又去用拳頭砸了幾下門,尖峰時段大家都很忙,拳頭砸在那面厚重的向牆壁一樣的門上,外面的人根本注意不到,我當時慶幸的只有幸好我穿著冷凍庫專用的羽絨衣進去的,但是想也知道那件羽絨大衣在零下十幾度的冷凍庫裡根本稱撐不了幾分鐘,冷凍庫裡的冷氣凝結成陣陣白霧環繞著我,門關上後裡面接近全黑的環境,我當時已經分不出我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抖個不停,我看著那面銀色結霜的門,理智慢慢回歸我的大腦,我嘗試去扳動門上的鎖,但因為我完全忘記當時說明書上是怎麼操作的,只能胡亂地把門把亂扳,幸好在用力往下扳後成功的打開了。出來後迎接的果然只有遠處值班經理傳來的「薯條還沒補好嗎?」,那就像一場短暫的噩夢,夢醒了就該補薯條了。

從寒冷的冬天一直到炎熱的夏天,終於在六月的尾聲我脫離了苦海,離職的那天,我整天都是一個麻木又恍惚的狀態,不敢想像我在短短八個月內兼顧學業與三份打工的狀態,賺足了整整九萬元的旅費,有了這九萬元,我不僅能去瑞士,在瑞士的志工計畫結束後,我甚至還能跟我的家教老師去隔壁的德國慕尼黑遊覽幾天再回國。出發當天的凌晨我興奮的睡不著,像是回到了國小時,會因為隔天的校外教學興奮地在床上滾來滾去,直到最後累的撐不住才整個人強制關機,我反覆起床趴在床邊翻看我行李箱裡的東西,暢想著接下來一個月的旅程,最後也不記得怎麼入睡的。

出發當天在桃機的候機室看著窗外的飛機時,我不禁感嘆著過去半年多的生活,我非常感謝自己能夠堅持到底,也很感謝May老師能提供這個機會給我,讓我能夠幾乎只要付機票、保險和車票的情況下,就能在瑞士山上生活一個月,也很感謝我母親的支持,她雖然有滿腹的擔憂,但同樣是18歲就離開家鄉在外闖蕩的她,她深知這次機會於我而言的重要性。雖然我需要先到新加坡轉機,但我的心早已在瑞士了,即使當時我的英文是才剛考過英檢初級的程度;即使我是第一次獨自出國;即使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亞洲,但我當時真的一絲一毫的擔憂與害怕都沒有,從決定報名的那一刻起,只有滿腔的期待與熱血充盈在我的胸腔內。落地瑞士的那一刻,有一瞬我真的激動地熱淚盈眶,我拿出放在錢包裡的照片,一邊朝著海關走一邊對著照片裡的父親不斷默念著「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如果他還在的話絕對不可能同意讓我一個人獨自飛越半個地球,到一個語言幾乎不通的陌生國家。從小家庭情況拮据的我,連台灣本島台中以外的縣市都要靠國小校外教學才去的了,甚至在小學上課時,老師問大家覺得台灣大不大時,只有我一個人舉手大聲地說「大!」,我至今都記得當時班上同學會頭看我的表情。

20歲即將結束的我,靠著自己一步一腳印,最終飛越了半個地球,真正的體會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寬廣,並到達了我夢寐以求的瑞士,在瑞士的山上度過了20歲的最後一個月,認識了來自不同國家的志工們,也見識到了能夠被世人推選為人生必去的瑞士美景,如同油畫般的雪山與澄澈的湖泊,為我前20年的人生做了一個完美的收尾,21歲的第一天在慕尼黑阿桑教堂外的大街上,買了一個紅絲絨肉桂捲作為生日蛋糕,為下一個20年許下了美好的祝願。當然,瑞士麥當勞那個要價6.4瑞郎(台幣239元)的小漢堡不在我的預想之中。

May老師計畫的初衷就是讓比較沒有機會的年輕人出去看一看這個世界,如果有和我一樣想去但是礙於經濟狀況的人,我想告訴你們,雖然很老掉牙,但是人生真的真的充滿可能與未知,只要願意堅持下去,努力是不會背叛你的,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很大,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走出台灣,都能收穫滿滿的回到台灣。最後,希望我的故事能激勵到更多人,也感謝願意耐心閱讀完整個故事的你們!